大仓一看大伯和二伯来了,肯定要热情地上前打招呼。 其实对于任何一位来看喜的亲朋,大仓都是用这种喜出望外的热情来招待。 二伯一看大仓,也顾不得随礼了,赶紧转身要跟大仓攀谈几句。 却被大哥给拽住了:“你先拿上钱,让人记着你再拉呱。” 二伯一听也对,赶紧掏出二十块钱递给桌子上收钱的:“潘启亮,二十。” 收钱的接过钱,记账的秉海村长在账本上记下潘启亮的名字和钱数。 潘启亮这才往后一退,转过身来热情地跟大仓攀谈。 以前的时候,就是老歪刚坐山招夫来到梁家河的前些年,跟两个哥哥走得不是很近乎。 尤其是大哥和大嫂,完全看不起这个坐山招夫出去的三瘸子。 逢年过节的时候大仓娘在男人这边从来没缺了礼数。 但是大哥和大嫂反应相当冷淡。 二哥和二嫂相对还算热情一点,但从内心里,总是对老三这边有些轻视。 毕竟老三身有残疾,逼不得已招赘出去,他自己的身份在梁家河属于下等人,他老家的人也觉得掉份儿。 至于大仓娘,也不过是个寡妇,带着嗷嗷待哺五个孩子,确实也没有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资格。 二哥和二嫂对老三这一家以礼相待,已经算是很善良了。 只不过到了后来,老三的继子一个个长起来了,尤其老大,感觉很有出息的样子。 就在潘家兄弟的母亲摔断腿,正好赶上做寿的那次寿宴上,老大和老二亲眼看到很多大干部都来参加母亲的寿宴。 这可都是冲着大仓的面子来的。 这让老大和老二对大仓家都高看一眼。 而二哥和二嫂本来跟老三一家关系就挺好,这样一来就更好了。 老大两口子摄于三瘸子继子的人脉厉害,那一段时间跟老三一家也十分客气。 兄弟仨轮流赡养老母亲这事,也得以顺利达成一致并得到执行。 只不过,家里突然多出一个瘫坐在炕的老娘,每天要端屎端尿,热汤热水地伺候着,这让老大两口子十分不好受。 一句话,他们真的很难做到炕前进孝。 每当老母亲轮到老大家,就是老太太的受难季到了。 最享福的是在老三家——这个人人不看好的儿子,居然让老太太享受到了最幸福的晚年。 轮到老二家里,伺候得也还可以。 但是轮到老大家里,那就是恶言恶语,冷汤冷饭的待遇。 即使老太太为了保全老大的面子,尽量忍着不说,但每个人都是长着眼睛的。 每次从梁家河把老太太接出来,那都是红光满面,精神饱满。 可是等到老二再从老大家接母亲出来,明显瘦了一圈,人也萎靡不振。 一看就知道伺候得很差,甚至是受到了虐待。 这个情况后来让大仓娘知道了。 她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。 明明老歪坐山招夫出来,其实是接替过世的梁秉仁,对秉仁兄的父母、老婆、子女负责的。 就是说,从父母兄弟同意他坐山招夫的那一天起,老歪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已经没有了赡养义务。 但是大仓娘并没有推卸掉这份责任。 依然像自己嫁给启新一样,对自己的婆婆承担起了一个儿子该有的责任。 这已经是尽到了自己义务之外的责任,已经是相当高姿态了。 并且,即使这是大仓娘份外的责任,她依然对婆婆嘘寒问暖极尽孝道。 连老歪的继子们,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奶奶也很孝顺。 孩子们在家的时候也都是抢着给奶奶端屎端尿的。 大仓娘认为自己家做得可圈可点。 也就理直气壮。 看到大哥大嫂虐待婆婆,她当然有底气去他们要个说法。 没想到这一去,捅了马蜂窝。 大嫂不但不承认待婆婆不好,还对老三媳妇各种指责。 妯娌俩当初就吵了起来。 大仓娘一气之下,赌气剥夺了老大两口子的赡养资格。 让二哥和二嫂伺候一轮,她伺候两轮。 这个赌气对于大哥大嫂来说,那简直是求之不得。 是你不让我们伺候的,那我们就不伺候了呗。 从那以后,直到老太太去世,大哥大嫂都再没把母亲接来家一次。 老三一家跟老大一家,几乎断绝了来往。 所谓的“几乎”,是指逢年过节,大仓娘才不伺候他们呢,去看二哥二嫂,也不到大哥家了。 但是老太太去世,这事还得兄弟仨一块儿承丧。 把老太太发送出去,兄弟仨还得在左邻右舍的见证下,把丧葬费用结算一下。 就是丧葬费用一共花了多少,然后看看收了多少礼金。 如果礼金不如丧葬费用多,那么差多少,兄弟仨平均分摊,给补上。 如果礼金没花完,剩下多少,兄弟仨也是均分。 原则应该是这样的。 但是老太太这次葬礼,多了好多原先没见过的随份子的朋友。 而这些原来没来过的朋友,偏偏随份子的钱数都很多。 这些拿钱多的朋友,无一例外都是老三继子大仓的朋友。 是他们听说大仓的奶奶去世了,相互之间知道了,就赶过来随了份子。 比方说,老太太去世的时候,家里打电话到车队上通知大仓。 当时是石国良接的电话,他既然得知这个消息,肯定要去随份子。 而他去随份子,不管怎么说孙业霞和建刚,那都要随份子。 建刚随份子,富贵也要随份子。 还有孙延成、孙业富、孙业委等人。 这些人都闻风而动来随份子。 偏偏这些人都有钱,而且每个人都感觉欠着大仓很多人情,所以出手都很阔绰。 本来村里有丧事,不是很亲近的关系,一般朋友的话,拿五块钱就很好了。 那时候即使最能出钱的闺女女婿,每个女婿最多也不过拿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