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秉礼一听魏老二这话,那可是相当认真起来:“大仓他二舅,做人可不能瞪眼说瞎话,你给我说清楚,俺大嫂怎么就欠你那么多?” “不信是吧?那我好好跟你说说。”魏春平当即掰着手指,一五一十给他说道: “俺大姐也是从小到大在俺家长起来的吧? 她长那么大,吃的穿的用的,哪来的? 是不是俺那个家给她的? 还有她出嫁,又是送亲又是嫁妆的,哪来的? 还不是俺家出的。 也就是说,俺大姐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。 她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。 她长大了一拍屁股嫁人了,下边俺这些弟弟妹妹们怎么办? 要知道,俺大姐从长大到出嫁,花的那些钱,俺这些当弟弟当妹妹的,也都是为那个家出过力的。 那个家不光是俺爹俺娘,还有我的大哥大姐撑起来的,俺这些做小的也是出了力的。 俺大哥娶了媳妇,盖了新房子,轮到俺这些小的,他不能不管了吧? 俺也得娶妻,也得盖房子吧? 这钱从哪里出? 还不是得上边的哥哥和姐姐出? 你们家难道不是这样? 所以你刚才说我娶媳妇的时候,俺大姐又出钱又出力,难道不应该吗? 我跟你说,她就是有责任出钱又出力。 而且她出的钱也不够,出的力也不多。 她还欠着我的呢!” “你这才是放屁!”梁秉礼大怒,也是猛地一拍桌子: “我活这么大,从来没听过你这样的狗屁话。 老大娶媳妇分出去了,等到兄弟盖房子、结婚的时候,老大也得出钱出力,这个不假。 可那是说的哥哥,不是说的姐姐。 姐姐用着花家里的钱盖房子了? 你说嫁妆,有多少嫁妆啊? 你大姐出嫁的时候你才是个半大孩子,你给家里挣了多少钱? 你大姐花了你多少? 现在反过头来还说你大姐欠你的。 我呸,亏你也说得出口!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!” “你他-娘-的说谁是白眼狼?”魏老二火了,腾一下站起来,当胸一把就把梁老三给撕住了,“你敢再说一遍?” “你他-娘-的放开我……” 虽然现在饭店里爆满,人来人往的相当嘈杂,但人家那些吵吵嚷嚷的是正常说话。 现在有俩客人撕吧起来了,那可就相当惹眼了。 饭店老板走过来,正好走到魏老二背后,抬脚照他屁股就是一脚。 “混蛋还敢踢我——” 魏春平猛然推开梁老三,回头就骂。 但是没等骂完就闭嘴了。 因为他看得出是饭店老板踢他。 本来跟他一起来的三个同伴这时候也站起来,准备拉偏架,帮魏春平一把。 现在一看饭店老板骂咧咧过来了,三个同伴也噤若寒蝉不敢动了。 因为,他们就是一群农民。 而饭店老板,可是城里人。 虽然都是本县的人,但是,下边村里的人说话的腔调,跟县城坐地户说话的腔调,还有有着明显的区别。 下边村里的人说话,土腥味相当浓重。 而县城里的坐地户,虽然也是说话很土,但是土腥味当中,有点挑着舌头尖说话的味道。 就是这种挑着舌头尖的味道,就相当于一下举起了尚方宝剑,可以先斩后奏,生杀予夺。 很明显,饭店老板就是挑着舌头尖说话。 于是这些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,以及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帮忙的农民,就一个个蔫了。 老实了。 “他妈-的一群老土,敢在老子的店里打架,不想活了!”饭店老板指着几个人的鼻子一通怒骂: “滚,都给老子滚出去!” 这群老土陪着小心,点头哈腰地赶紧往外走。 生怕走慢了要挨打。 “站住,还没结账呢,他妈-的想吃白食啊!” 梁秉礼比较老实,虽然话不投机翻了脸,但是他刚才已经说是请对方吃饭,那就不会赖账。 之所以急溜溜往外走,是因为害怕,都忘了结账这回事了。 现在一听老板这么说,赶紧折回来,去柜台上结账。 魏老二和另外三个同伴早已经跑出去了。 四个人到了外面,还是有些心有余悸。 因为看饭店老板的样子,几乎就要动手打人了。 这可是在县城,他们就是些下边村里的农民,被县城的坐地户打了白打。 如果说下边村里的人到了乡镇驻地,镇上的人有很强的领地观念的话,那么县城坐地户则是把这种领地观念发挥到了极致。 下边村里的人到了镇上,会本能地感觉比人矮一头,就像小弟见了大哥,小老鼠见了大老鼠一样的感觉。 即使有如此差距,有大小之分,但总还是一路人,都算是农村的人。 但是到了县城,可就不是同类了,村里人是农民,而县城的人是城市人。 尤其是县城土生土长的坐地户,在乡下人这些小老鼠们面前,县城的坐地户就是大老猫。 不但不是同类,而且是乡下人的天敌。 在天敌开的饭店里打架闹事,没被挨打,只是被赶了出来,四个人感觉已经是万幸了。 感到万幸,心有余悸之余,魏老二还有些愤愤不已。 尤其想到刚才差点挨打,他就把这笔账算到梁老三头上。 很明显,今天这事就是梁老三有意引起的。 如果不是他管闲事,还想劝大仓的二舅去参加升学宴,也不可能吵起来。 魏老二也就不会被饭店老板踹一脚,然后像撵狗一样撵出来。 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,而且在他们那一片儿,可都是成功人士。 致富能手。 平白受此侮辱,四个人找个角落讨论一番,越说越生气。 都把受侮辱这笔账算到了梁老三头上。 于是一致决定,把梁老三堵住。 必须要让他赔礼道歉。 总得找回点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