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昌九年(540年)二月中旬,气候早已回暖。 两魏南梁都在为春耕忙碌的时候,作为曾经的北魏附庸,吐谷浑派往洛阳的使团借道柔然,又在东魏边境等待许久,终于得到了入境许可。 吐谷(yù)浑是慕容鲜卑当年分裂的一支,其先祖慕容吐谷浑是前燕奠基人慕容鬼(wěi)的庶长兄,因兄弟生隙,于公元283年率1700户西迁。 慕容吐谷浑之孙叶延掌权后,以祖父之名作为族名,在青海湖周边定居下来。 吐谷浑建国以来,一直奉行事强原则,先后附属于宋、齐、北魏。 直至北魏末年,关陇爆发起义,这才与中央断了联系。 随后,虽然起义被平定,但北魏内部陷入权力争夺,再也无心过问吐谷浑。 吐谷浑虽只是附庸,但其幅员辽阔,势力范围自西平临羌城(青海湟源)以西,且末(新疆今县)以东,祁连山以南,雪山(昆仑山、巴颜喀拉山、阿尼玛卿山)以北,东西四千里,南北二千里。 如今北魏分裂为东西两魏,东魏强盛,却因有西魏阻隔,无法影响到吐谷浑。 而作为吐谷浑东邻的西魏受限于自身实力原因,更无法干涉吐谷浑之事。 夸吕于公元535年继任吐谷浑王,忍耐五年,眼见西魏似乎站稳脚跟,于是自号可汗,正式摆脱与拓拔鲜卑的附庸关系,建都伏俟城。 伏俟一词为鲜卑语音译,意指王者之城,城北有菜济河绕行,坐落在一片地域开阔、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上。 夸吕虽自称为汗,但也并非不知天高地厚,他派遣使团跋涉数千里,不只是和亲,更是要看一看东魏对待自己摆脱附庸关系的态度。 三月初七,使团入晋阳,高欢热情接见了他们,对于吐谷浑所请和亲,更是欣然应允。 当场敲定,由元善见娶夸吕堂妹为嫔妃,再从宗室挑选公主送往伏俟城。 使者得了允诺,兴高采烈继续南下,要走完最后一道流程,拜谒天子。 哪怕高氏掌控了东魏方方面面,但名义上的天子终究是元善见,而不是高欢,更不是高澄。 高澄得知消息,倒也没太多想法。 虽说再苦不能苦天子,和亲这等苦差事还需劳累元善见,这让大魏忠良小高王深感愧疚,恨不能以身代之。 但他也明白,由自己迎娶蠕蠕公主,已经很是遭人非议,再娶夸吕从妹,着实过分了一些。 毕竟世上确实没有臣子和亲的道理,迎娶蠕蠕公主是破例,而不是常例。 高欢也是出于这种考量,才决定让夸吕从妹入宫为嫔妃。 毕竟那也只是一个从妹,掀不起多少风浪。 使团来到洛阳,惊叹于前年古都之繁华,更在面见高澄,与他交谈后,为其气度所折服。 高澄倒也没做什么,他只是谈起了慕容鲜卑的辉煌过往,又对吐谷浑以1700户西迁,开创今日局面赞赏不已。 认为无论是夸吕的才能,还是他祖先的功勋,称汗无可厚非。 高澄对此总结道: “据地万里,拥众十数万,不称汗者,未之有也。” 使者被他哄得满心欢喜,原以为东魏得知吐谷浑自行摆脱附庸关系,定会震怒。 哪知高家父子居然如此爽朗,丝毫不以为忤。 他对高家信都建义也是大加赞赏,对高澄更是恭维之至。 毕竟他对高氏信都建义的了解,都是来自一本在东魏广为流传的残篇《高氏创业实录》。 殊不知高家父子另有心思。 他俩都是重实利,轻虚名的人,东魏与吐谷浑之间有西魏阻隔,在吞并关陇前,难以图谋。 与其如此,不如索性放弃了宗主国的头衔,待将来混一华夏,再谋吞并。 毕竟古代不比现代,两国交战还要顾及国际舆论。 只不过高欢、高澄二人的想法略有区别,高欢希望能连结吐谷浑,东西夹攻西魏,使其首尾不能相顾。 但高澄对此并不看好,历史上的吐谷浑之所以愿意在西魏后方闹事,归根结底在于西魏的强盛让它有了危机感,故而行远交近攻之策。 如今局势较原时空有了非常大的变化,西魏国力衰微,而东魏过于强盛,夸吕脑子坏了才会给宇文泰扯后腿,将邻居从弱小的西魏换成强大的东魏。 高澄的目的只是希望给夸吕一条退路,让其误以为自己无心吐谷浑,哪怕将来真要救援宇文泰,夸吕心存一份侥幸,即使出兵,也不至于举倾国之力。 吐谷浑使者随后拜谒天子,这一次的朝议相较上一回,并没有出现争执。 很快和亲一事便顺利地通过了众议,元善见下诏以济南王元匡孙女为广乐公主,远嫁吐谷浑。 而他心里也对吐谷浑汗的堂妹,满含期待,只是可惜这位亲家相隔数千里,难以为臂助。 且不说夸吕是否会因为一个堂妹,便与高氏为敌,若吐谷浑真有这份实力,这份亲事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。 大不了高澄自娶,顶多再受一番非议,过往一些跋扈举动,本就没少被元氏死忠谩骂。 元氏立国百年,多少还是有些忠良,当然不是高家父子那种忠良。 只不过如今高氏未篡,自身又被杀怕了,故而不愿跳出来当靶子。 毕竟协助孝庄帝诛杀尔朱荣,自身险些被灭族的弘农杨氏就是最好的例子。 不同于慕容俨往柔然下聘,这一次高欢、高澄都未派遣大将往吐谷浑迎亲。 为吐谷浑使者在渤海王府开设酒宴践行时,高澄还是特意唤来了慕容绍宗作陪。 慕容绍宗出自慕容吐谷浑之弟慕容鬼一脉,与夸吕也算沾点亲戚关系。 席间,使者得知慕容绍宗先祖是前燕太原王慕容恪,当即肃然起敬。 慕容恪十五岁起执掌兵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