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念一想,财不露白,考虑到张德兴时常外出公干,家里只有张氏带着一个婴孩,光天化日送五百匹布进门,不是平白给她们母子招祸吗? 这与高澄的初衷不符,于是吩咐管事让他每月送两匹到张德兴家中,若是将来张德兴外调,再另做安排。 翌日,高澄下令召集河北各地州郡均田使往邺城述职。 还没等来各地郡田使,博陵崔氏各房家主与崔暹、崔季舒、崔昂却早就等在府外候见。 高澄与博陵崔氏,尤其是第二房有仇,以如今三崔在高澄麾下所受的信重,这话听起来荒诞,但确实如此。 其中关键,在于崔孝芬这个人。 崔孝芬出身博陵崔氏第二房,自小因才学受到孝文帝元宏的看重,孝明帝时又送女入宫,与胡太后结下姻亲,历任要职,与众多宗室大臣交好。 相较于清河崔氏在北魏历史上人才辈出,崔暹、崔季舒、崔昂之前,博陵崔氏就一个崔孝芬在撑场面,此人在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。 也许是世家大族习惯两头下注,更有可能是崔孝芬与宗室的私交让他失去了判断。 洛阳叛乱后,牵连其中被高澄处死的就有博陵崔氏曾经的头面人物,崔孝芬。 不独崔孝芬一人,他八个儿子中,除长子崔勉、次子崔宣猷、三子崔宣度不在洛阳,得以幸免外,其余五人都因牵涉叛乱,而被斩杀于阊阖门外。 剩余三子被押往晋阳后,受到高欢的安慰与厚待。 坏事都是高澄干的,与贺六浑有什么干系,他可是个老好人。 听说博陵崔氏各房家主亲至,高澄若有所思,想来是三崔成功说服了各房家主,他赶紧出门亲自迎接。 众人来到厢房入座,说明来意,果然是特意来邺城向高澄献上隐户名册。 博陵崔氏开枝散叶,以其中四脉声望最高,分别是大房、二房、三房、以及安平房。 大房嫡系有崔伯谦在高欢麾下获得重用、而高澄麾下三崔之中,崔昂是二房嫡系、崔暹、崔季舒是三房嫡系。 四脉中有三脉为了嫡系的前途,愿意交出隐户,安平房暂时没有子弟如这四人一般被高氏父子倚重,也不愿独立于其他三房,招高氏记恨,将来有了杰出子弟,却因此前途受挫,反而不美。 有这四脉主导,高澄将要括检隐户的消息传至河北后,博陵崔氏其余诸房也随即整理名册,今日一同献上。 高澄闻言大喜,当即吩咐家仆准备宴席,款待博陵崔氏众人。 送走博陵崔氏一行,没多久渤海高氏、封氏、刁氏等族也在高乾的带领下,往邺城向高澄献上隐户名册。 又是一场宴饮,宾主尽欢,席间高澄向封氏众人言说身在晋阳的封隆之、封子绘父子的近况,又对渤海刁氏悔恨自己当初不该杀刁整。 孙腾、封隆之曾因元明月交恶,高欢不得已将两人分置,高澄为了六镇勋贵与河北士人之间的团结,委屈自己迎娶元明月,以期消除两人的隔阂。 果然,自从元明月嫁给高澄,孙腾、封隆之当即和好。 人家元明月都当了高澄的小老婆,再彼此仇视,岂不是说明还在惦记着小高王的家眷? 至于刁整之死,那就要说回河北反抗尔朱氏大起义,高敖曹部将刘叔宗当初与兄长刘海宝占据沧州,响应高敖曹。 刁整却袭杀刘海宝,抢占沧州。 高澄夺沧州时,为了拉拢高敖曹,给他出气,顺手便杀了刁整。 渤海刁氏却不敢因刁整之事记恨高澄,看来高欢前段时间领二十万晋阳胡兵往河北走上一遭,效果极其明显。 高澄接待渤海来客时,赵郡李氏也在宗主李元忠的说服下,决定主动献出隐户。 不止如此,李元忠还特别为高澄挑选了一份惊喜。 当高澄接见赵郡李氏一行人,见到李元忠为他带来的惊喜不由变了脸色。 眼前是一个二十五岁的美丽妇人,她自言出身赵郡李氏嫡脉,被聘为宗王王妃,夫婿于河阴蒙难,一直守节在家。 李元忠的做法让高澄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,他愤怒地质问道: “李侍中,你这是何意!” 李元忠笑道: “不过践行昔日之诺而已。” 于是详细跟高澄说起了洛阳叛乱时,他与高乾困守阁楼时便曾说过,要在族中挑选嫡系女子嫁给高澄为妇。 “当日之誓,不止高乾邕一人,耳闻者甚众,世子若不信,可问高侍中(高隆之)家眷。” 听闻事出有因,高澄这才缓和了脸色。 打量了妇人一会,终究比不得自己家中四位娇妻,她李氏女的身份又让自己想起埋藏在角落的某个身影。 高澄婉言谢绝道: “澄非父王,虽多有娇妻美妾,但各有缘由,并非本意。 “李夫人若立志守节,澄愿成全,夫人若起意再嫁,澄也祝夫人再觅良配。” 李元忠想不明白,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,分明是个夫家身份贵重的寡妇呀,高氏父子不就好这一口吗? 见高澄态度坚决,便让李氏先退下,回李氏在邺城的宅院歇息,也打定主意不能让高欢见到这个妇人。 万一真被看上了,纳为侧室,让世子知晓,曾经进献给自己的女人,成了他的庶母,这不是白白遭人怨恨吗? 宴席间,高澄喝着兑水的假酒,与李元忠回忆起自己在李鱼川的时光。 不经意间提起一个曾经见过的邻院女子。 “她叫...她叫什么来着?” 醉酒的高澄似乎在努力回忆,却又好像始终记不起来,摆着手遗憾道: “罢了,萍水相逢而已。” 李元忠当即留了心眼,他很了解高澄,虽然才十四岁,但心智成熟,绝不会无的放矢。 散宴后,李元忠当即命人赶回李鱼川调查,高澄寄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