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浓夜色里,辅国公府的主院正是忙碌时候,从正屋到左右厢房都点了灯。
徐简与林云嫣刚刚回府,马嬷嬷站在廊下,面容严肃指挥着。
今日,她与挽月都没有跟着郡主,只大致晓得这一趟去围场恐不简单。
如此大事,断不可能与旁人吐露一丁半点,两人都是存在心里,也没有私下交谈,直到外头各种消息起来了,才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。
到底出了什么状况,能让圣上派了那么多御林去围场救援?
各处讯息说少也不少,但毕竟都是传言,马嬷嬷不敢尽信,直到陈氏来国公府里,她们这儿才算是得了一个准信。
太子在围场遇着熊瞎子了,国公爷去救了。
只听这两句,甭管马嬷嬷起先心里有多少底,这会儿也漏成了筛子。
那可是熊瞎子,是林子里谋生的畜生!
国公爷与郡主再是运筹帷幄,畜生难道能完全配合?
人都有不听话的时候呢!
等马嬷嬷揪着心看向挽月,两人一通眼神官司下来,就知道是半斤对八两,那筛子谁也没比谁兜得多。
如此提心吊胆等到大晚上,小于公公使人来报了声“平安”,府里才算松了一口气。
之后就是继续等,一直等到刚才,前头来报“马车抵府”,马嬷嬷与挽月忙不迭迎出去。
迎来的缚辇。
郡主从围场带回来了一抬,把国公爷直接抬到了主院,挪去屋里。
马嬷嬷见状,示意挽月进去伺候郡主,自个儿不用旁人吩咐,一一安排。
要给徐夫人带个消息,让她能安心睡下,大半夜的、又是落雪,来一趟太辛苦了。
小厨房里有姜茶,赶紧送进去去去寒,又说温着吃食,国公爷与郡主若有胃口,随时都能送上。
前头,徐栢也使人过来。
“已经让人去诚意伯府报平安了,参辰那儿亦不缺人照顾,刚去请了岳大夫,马上就过来了。”
马嬷嬷闻言放下心来。
前头有徐栢照应,事事有条理,彼此分工,她不用一个人照看全局,着实轻松许多。
正要再与底下人交代几句,就见岳大夫踏雪而来。
岳大夫背着药箱,脚步很急。
平日徐简治伤都在安平院,今日夜深,也不方便多挪动,才干脆在主院。
岳大夫是头一次过来,不由左右看了两眼。
马嬷嬷与他打招呼,又与屋里禀了声,便引他进去。
里头,林云嫣换了身干净衣裳、简单收拾了下,看起来精神了些。
徐简也换过了,他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了几乎一天,里衣都是干了湿、湿了又干,相比起林云嫣来,他面容里疲惫更重。
他刚喝完一碗姜茶,见了岳大夫,徐简道:“要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岳大夫把药箱放下,哐当一声响,面色不太好看:“确实麻烦。”
作为大夫,最怕的不是疑难杂症,而是病患他不配合!
与辅国公打了几个月的交道,岳大夫算是看明白了,国公爷这人通透是真通透,很多事情心里琢磨得明明白白,以至于这主意也是绝对的大,甭管他多么苦口婆心地劝,国公爷一意孤行。
说上朝就上朝,说翻墙就翻墙,今天更厉害了,骑快马,还和熊瞎子干了一架。
这是一个腿伤还没有痊愈的人能干的事儿?
话说回来,这也不能怪国公爷,纯粹是赶上了。
陪太子狩猎,太子遇险了,怎么可能不尽力去救?就是这救一回,时间长、损耗大,够呛啊!
腹诽归腹诽,岳大夫检查起来依旧仔细。
不止是右边大腿,沿着经络,手上变了几次力道,观察徐简反应,与他询问状况。
林云嫣在一旁听着,眼看着岳大夫眉头越皱越紧,说话也越来越斟酌,她不由也紧张起来。
莫不是腿上状态不太好?
刚她问徐简,他还说“没多大事”,怎么……
哦。
这人素来报喜不报忧的。
这可……
林云嫣正迟疑,没想到岳大夫比她还纠结,甚至几乎凑到了徐简的腿上,定了那么会儿才抬头。
“这……”岳大夫看向挽月。
这下,林云嫣反倒是明白过来了,冲挽月微微颔首。
挽月把其他人都屏退了,自己守在里头,由乌嬷嬷守了外间。
岳大夫这才阴着脸问:“实话实说,国公爷腿上是涂了什么药油?虽然擦掉了,但老夫闻出来了。”
徐简失笑,与林云嫣道:“就说瞒不过他吧?”
林云嫣亦是无奈地笑了下。
出发去围场之前,林云嫣给徐简往腿上涂过一层药油,府里跌打损伤用的。
刚抹上并不显什么,捂在裤腿下一整天就有些青紫。
等到围场里查看伤势,灯台光照之下,看起来那真是要多惨有多惨,白里透青得吓人。
若没有这层准备,哪里能唬得住曹公公?
看诊的太医不太了解徐简平日里用了什么药,他又已经替几位受伤的御林侍卫包扎过了,闻到些许药味也不会往心里去。